高中時,一場意外帶走了姐姐。 可在簽死亡確認書時。 媽媽看著我跟姐姐一樣的面容,把死者的名字寫成了「周書意」。 周書意是我。 逝去的姐姐叫周書音。 我哭著問她為什麼。 媽媽說,「因為你害死了書音。」 哥哥說,「你要用你的一生向書音贖罪。」 他們怨我、恨我,帶著怒氣質問:「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?」 直到查出癌癥那天。 我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,笑著問他們, 「我的墓碑上能拿回『周書意』這個名字了嗎?」

和父母斷絕關系的第六年，養妹偷偷找上我老公。 她說爸媽很想我，希望在有生之年，一家團聚。 我摸著額頭上的傷疤，是八歲那年，養妹夾斷我彈鋼琴的手指。 我想扇她時，被爸爸留下的。 老公不忍心看著養妹委屈的臉，勸我道： 「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，過去就讓它過去吧。」 兒子拿著爸媽送的飛機模型，氣鼓鼓地說： 「媽媽，我不能沒有外公外婆和小姨，你們和好吧！」 「要是不答應，我就不要你這個媽媽了！」 我忽然覺得疲憊無比，輕輕頷首： 「好。」

我媽留給我一本賬，不是遺產，是血淚教訓。 上面密密麻麻，寫滿了她一輩子為「面子」付出的代價，最終卻活成了個笑話。 她臨終前只說了一句：「然然，別學我，人情算不清，但錢可以。」 我帶著這本「警世恒言」，嫁給了沈浩。 新婚轉天，婆婆當著全家的面，要把我三十萬嫁妝給大姑姐換車，美其名曰「幫襯」。 所有人都以為，我這個新媳婦會忍氣吞聲。 但他們錯了。 沈家要面子？ 好啊，我倒要看看，這份「面子」的成本，他們究竟付不付得起。

50 歲那年，女兒跟兒子同時談婚論嫁。 家里沒錢，我只能賣了唯一的房子。 一半給女兒當嫁妝，一半給兒子當彩禮。 我們商量好，我一年住一家，住在誰家就給誰家帶孩子。 誰知，我意外摔倒，半身偏癱。 他們誰也不願意照顧我，相互推諉。 後來，干脆推著坐輪椅的我去碰瓷，在車主甘願承擔所有醫藥費的情況下，他們還是選擇了放棄搶救，眼睜睜地等著我咽氣。 再睜開眼睛，我回到了 10 年前，女兒兒子讀大學的時期。

我結婚當天，婆家的親朋好友來婚鬧。 他們把我老公綁在樹上，還給公婆涂了個大花臉。 我舉著一把菜刀追了他們三條街。 後來都傳吳家出了個潑婦。 可是從此我婆家人把我寵上了天，對我言聽計從。

及笄家宴上，有個面生的丫鬟慌張來報： 「三小姐，沈令安快被人打死了！」 我面不改色：「一個奴才，死便死了。」 她瞠目結舌，似是未料到我這般無情：「您從前不是最在意他了麼……」 二姑娘薛寧故意添油加醋道：「三妹妹快去看看吧，今日出了人命多晦氣！」 我冷眼瞧著這主仆二人拙劣的戲碼，怎會不知是薛寧故意激我，叫我撇下眾人去救沈令安，好當眾出丑，被父親責罰。 沈令安是個模樣俊俏的奴才，平日里我可以寵他。 但這一次，恕不能願。

我爹說我的出生是個意外——字面意義上的意外。 他原想在娘親臨盆前表演個七步成詩， 結果剛邁出第三步，產房里突然飛出一只繡花鞋，精準砸中他的幞頭。 我就在這聲哎喲中降生了，據說哭聲震落了房梁上三斤灰。 接生婆後來逢人就說：「姜大人接女兒像接圣旨，跪著雙手捧出來的。」 十五歲那年，我成了京城紈绔屆的扛把子。 今天帶著禮部尚書家的小公子去賭坊出老千，明天忽悠鎮遠將軍的嫡女扮男裝逛青樓。 最輝煌的戰績是在詩會上，用三壇梨花白灌倒了半個翰林院，導致第二天早朝時集體告病。 我爹拿著藤條追了我三條街：「姜沅！你能不能學學隔壁林小姐！」 我蹲在房檐上啃蘋果：「她昨天還問我借話本子呢。」

我的二十九歲生日，相戀多年的男友陳向南選了一家云南菜館。 我們坐下來點了菜，才發現有比單點便宜三十塊錢的團購券。 我叫來服務員，問她：「你好，可不可以把我下的單退了，我想換這個團購套餐。」 服務員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，她揚起下巴：「不好意思哦，我們點了菜就不可以退的。」 我耐心跟她解釋：「我們不是要退菜，只是想用套餐抵點的菜而已，這也不可以嗎？」 她輕蔑地打量了一眼我的穿著：「不可以哦，您點的菜也就比套餐貴三十塊錢而已，這麼計較的話建議下次看了人均確定自己消費得起再進我們店哦。」 就在這時，陳向北突然一拍桌子：「說了不能就是不能，你為難一個小姑娘做什麼？咱們是窮的吃不起三十塊錢的虧了嗎？」 「蕭暢，我們難得出來吃頓像樣的飯，你能不能體面一點，不要每次都這麼丟人啊？」 突如其來的呵斥讓我怔住了，我低頭看了看自己二十五一件的黑短袖，磨起細絨的帆布鞋。 向來潑辣的我，罕見地啞了聲。

四十歲生日那天，我穿了一身紅色衣袍。 當相濡以沫二十年的夫君蕭遠山推門而入，脫口而出一聲。 「綰綰。」 我愣住，恍惚間想起蕭遠山青梅竹馬的表妹，愛穿紅衣，小名綰綰。 胸口堵著一口氣。 「柳綰綰？她可還在做人外室？」 蕭遠山臉色瞬間鐵青，抬手揮落檀木架子上的瓶罐。 「口口聲聲外室，你的禮義廉恥呢！」 他摔門而去。 當晚。 兒子蕭彥來了我的院子。 他抱怨。 「母親，整整二十年，父親後院只有你一人，你能不能不吃那些陳年老醋弄的家宅不寧，表姑這些年也不容易。」 女兒蕭婷也來了。 「其實，表姑也只是個可憐人，一生顛沛流離，她老了，在上京開了家酒肆過活，母親，你別為難她了。」